新书 |《两个世界的英雄:革命年代的拉法耶特》

在革命的历史舞台上,拉法耶特侯爵从来不是配角。身为美国独立战争和法国大革命的领袖,拉法耶特在50多年间辗转于大西洋两岸,为自由、权利和平等而战。从满腔热血的青年到从容谨慎的老人,虽几经沉浮,但他一直是新大陆和旧大陆人民心目中的英雄。既如此,一部多么厚重的作品才能说尽如此丰富多彩的一生?

在此前绝大多数相关传记中,拉法耶特侯爵的一生被自然而然地分割成青年和老年、新大陆和旧大陆革命等阶段,而每部作品只局限于其中某个时期。美国历史学家、著名播客主持人麦克·邓肯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,遍览拉法耶特本人及相关历史人物的书信集、传记和回忆录等,力求还原拉法耶特革命事业的始末,决心为读者完整呈现出这位“两个世界的英雄”追求理想与荣耀的一生。


两个世界的英雄:革命年代的拉法耶特

﹝美﹞麦克·邓肯(Mike Duncan)

黎英亮 译

2025年1月出版/138.00元

ISBN 978-7-5228-3759-8

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·甲骨文

用丰富的一手资料

讲述拉法耶特丰富的经历

完整呈现其丰满的理想和人生


试读


第一章 孤儿侯爵(1757—1772)

(节选)

在群山环绕的省份奥弗涅(Auvergne),毫不起眼的村庄沙瓦尼亚克(Chavaniac)里,坐落着一座同样不起眼的城堡。一如现在,当时的奥弗涅也是纯朴和荒芜的,毕竟这是一个远离现代世界的地方。奥弗涅风光秀丽,维持着自然风貌,在肥沃的土地上,随处可见露出的硕大火山岩。牧场、田野和古老的原始森林,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。在法国中南部的广袤旷野中,遗世独立的沙瓦尼亚克,只不过是环绕和拱卫城堡的几处破屋陋巷而已。


在法兰西王国其他地方,贵族家庭纷纷拥抱文艺复兴、科学革命和启蒙运动。他们按照最新颖、最华贵的风格来重建他们的府邸。但沙瓦尼亚克城堡本身就是其所处环境的产物,它简单而坚固,洗尽铅华、不加修饰,与辉煌壮丽无缘。在这里,根本就没有必要炫耀,更何况,又能向谁炫耀?


拉法耶特侯爵画像


1757年夏末,沙瓦尼亚克城堡成为吉尔贝·迪·莫捷(Gilbert du Motier)的家,这位莫捷就是后来的拉法耶特侯爵(marquis de Lafayette)。拉法耶特家族声称自己是古老的显贵家族,其血统可以往前追溯到公元1000年,其先祖包括一位与圣女贞德并肩作战的法兰西元帅、一位参加过十字军东征的骑士,至于近世名人,则有著名小说家拉法耶特夫人(Madame de Lafayette)。然而,尽管有那么多显赫的先祖,莫捷支系却只是拉法耶特家族的幼支。只是由于一个世纪以前,拉法耶特家族嫡系接二连三地出现死后绝嗣的意外状况,“拉法耶特侯爵”的头衔才落到家世模糊的远房表亲莫捷支系肩上。


吉尔贝·迪·莫捷的婚姻也符合贵族圈子的风尚。他的妻子朱莉·德·拉里维埃(Julie de La Rivière),即如今人们所说的拉法耶特侯爵夫人(marquise de Lafayette),出身于布列塔尼(Brittany)一个显贵家族,其血脉可以往上追溯到伟大的中世纪国王路易九世。拉里维埃家族比拉法耶特家族更加富有、更受尊崇,他们把府邸建在巴黎市中心,而非法兰西王国外围的偏远角落。朱莉的祖父是位富有传奇色彩的上校,曾被授予圣路易十字勋章(Cross of StLouis),当时仍然是法国军界举足轻重的人物。朱莉的父亲是拉里维埃伯爵(comte de La Rivière),在布列塔尼拥有大片岁入丰厚的地产。与当时其他贵族不同,拉里维埃伯爵独具商业头脑,具备精明的投资眼光,还掌握了现代农业技术,从而积累了羡煞旁人的巨额财富。


吉尔贝与朱莉于1754年5月成婚。在法国贵族圈子里,联姻关乎家族联盟与财富传承。爱情反而无关紧要。就此而言,吉尔贝与朱莉的结合,对于双方家族来说都是巨大的成功。作为胸怀抱负的青年军人,吉尔贝与拉里维埃家族的联结,确保了他在军中的远大前程。作为交换,拉里维埃家族让女儿与一位愿意接受微薄嫁妆的贫穷乡村贵族牵手,也意味着他们无须动用巨额的家族财富。纯粹出于意外,这对新婚夫妇惊喜地发现彼此之间颇有好感。朱莉甚至不介意离开巴黎市中心,搬到奥弗涅的简陋牧场和崎岖山峦来居住。


1790年7月14日,法国大革命一周年。拉法耶特侯爵在结盟节宣誓,庆祝此前取得的胜利。图中拉法耶特头戴他设计的红白蓝三色帽徽,这三个颜色至今仍是法国的象征。


幸好攀上了拉里维埃家族,在另一场由于王朝野心而爆发的欧洲混战前夕,吉尔贝·迪·莫捷及时被授予上校军衔。在历史书上,这场最新的王室争端与帝国密谋被称为“七年战争”(Seven Years War)。这场战争开始于1756年,最初只是普鲁士与奥地利这两个中欧国家之间的有限冲突,但随即把所有欧洲大国拖下水,并蔓延到世界各地,包括印度和美洲。在接到前往莱茵河沿岸加入军队的命令后,吉尔贝·迪·莫捷上校告别朱莉,把她托付给孀居的母亲玛丽-卡特琳·德·沙瓦尼亚克(Marie Catherine de Chavaniac)和未嫁的姐妹马德莱娜(Madeleine),以及家里为数不多的仆人和杂役。他告别了这一小片平静安逸、仿佛时间静止的角落,策马奔向毁天灭地的近代全球战争的惊雷之中。


1757年9月6日,当拉法耶特上校还在莱茵河边驻扎待命时,朱莉生下了夫妻俩的第一个孩子。第二天,一位神父为这个男孩进行洗礼,并给他取名为马里-约瑟夫·保罗·伊夫·罗克·吉尔贝·迪·莫捷(Marie Joseph Paul Yves Roch Gilbert du Motier)。尽管拥有如此累赘的正式名字,但这个男孩其实还是叫吉尔贝,与父亲同名。拉法耶特后来敏感地意识到父母给了他一长串荒唐的名字,他说:“我就像一个西班牙人那样接受洗礼。但这不是我的错。我也不想否认,我的确受到玛丽、保罗、约瑟夫、罗克和伊夫的庇护,但我更多地寻求圣吉尔贝的庇护。”1这也意味着,他宁可靠自己。


在小吉尔贝出生时,法兰西王国被分为三个社会和法律“等级”(estate)。第一等级包括所有教士。第二等级包括所有贵族。第三等级则包括……所有其他人等。前两个等级大约占法国总人口的5%,他们享受所有财富、特权以及法兰西王国授予的权力。对于特权等级来说,国家索取很少,而给予很多。第三等级占法国总人口的95%。对于第三等级来说,国家索取很多,而给予很少。


吉尔贝降生于第二等级,即贵族等级。他跻身于由公爵、伯爵、子爵和侯爵等极少数精英组成的群体,他们统治法兰西王国,声称享有一系列特权、免税权、权能和职责,上述特权继承自封建社会的古老时代。年幼的吉尔贝命中注定要成为沙瓦尼亚克的贵族领主,而居住在他家族地产之上的普通农民,都必须缴纳某种地租和赋税,同时还要履行社会义务和法律义务。拉法耶特家族在当地有着好名声,他们是诚实而公正的领主。但领主依然是领主,他们从未放弃搜刮剥削他们的附庸。


拉法耶特和华盛顿在美国独立战争初期一同作战,华盛顿是他的良师益友。


并非所有贵族都地位相等,第二等级本身也包含重要的法律、社会和经济层级。由于贵族最初是由为中世纪法国国王效劳的骑士演变而来的,因此那些血统世系追溯到披甲骑士的贵族家庭被称为佩剑贵族(noblesse dépée)。但在近世,一个新贵族体系异军突起,他们被称为穿袍贵族(noblesse de robe)。王室总是缺钱,于是就向第三等级中的富有成员出售职位和爵位,这些人野心勃勃,希望摆脱平民出身、享受贵族特权,尤其是免税特权。只要向缺钱的王室一次性支付一笔款项,就能享有贵族头衔和免税特权。古老的佩剑贵族鄙视这些暴发户出身的穿袍贵族。让佩剑贵族感到难以接受的是,在许多佩剑贵族财富萎缩的同时,那些穿袍贵族却财富暴增。佩剑贵族认为自己配得起所身处的等级和地位,因为他们的祖先曾经勇敢地站在国王身边,在阿金库尔战役时已是如此,在卡斯蒂永战役时亦是如此,他们的父辈可不是靠卖几桶臭咸鱼来发家致富的。


法国社会的最顶端,就是那些吹嘘祖先头衔、坐拥巨大财富的家伙。法国几代国王召唤这些最靠近权力中心的精英在凡尔赛安家,他们在那里被体制化地豢养和驯服,从独立王国里的独立领主变成锦衣玉食的宫廷侍臣,整天为了给国王递袜子、看国王吃晚饭的特权而争风吃醋、钩心斗角。小吉尔贝几乎没有机会目睹这个圈子的诸般丑态。拉法耶特家族是贫穷的外省佩剑贵族。他们的职责就是繁衍子嗣,以继承卑微的家族头衔,然后为国王效命疆场,最后为国捐躯。这就是无数个与拉法耶特家族相当的外省贵族家庭的宿命。这也是拉法耶特父亲的宿命。这同样是拉法耶特自我期许的宿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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